我去年秋天去了一个名叫周庄的水乡，看到很多店铺都摆满了红、亮、光的“万三蹄”（红烧蹄髈），这让我想起了已经离世十多年的爷爷。爷爷是一位乡间厨师，他在附近几十里范围内，如果有人家有喜事，他总是希望能被请来掌勺。他的菜都是家常菜，大荤讲究油腻酱香，口味重，深受当地人的喜爱。他擅长做油炸肉丸、糖醋排骨和红烧羊肉，最让人喜欢的是红烧蹄髈。我小时候，我们很少吃荤菜，只要捞上豆腐炒一盘豆芽，或买些便宜的鱼，小孩子们都会兴奋得直蹦跶跳。幸运的是，我因为跟随爷爷这个好厨师而经常吃得油光光。我自小不仅会吃，还会自己动手烹饪，这全都是受到了爷爷影响。

乡村生活淳朴，邻里之间热情好客，每次大事都请很多人来做客，从左邻右舍到支援宴席，都参与其中。最忙碌的地方就是厨房：在浓烟雾气中挥舞锅铲的，是我的祖父；穿梭送菜的是我们家的女仆；灶火映照着脸庞的人，是那些负责烧煮食物的人。我虽然经常陪伴着祖父出门掌勺，但那狭小空间里的忙碌工作并不适合我。我看学祖父如何用心烹饪尤其是红烧蹄髈，那最佳的地方，就是我们的自家厨房。

蹄髈就像牡丹，有一种富贵之气，它带着喜庆之感。在老家，即使最穷困的人家，也会在年夜饭时烧上一盆蹄髈。那只大蹄髈早已被祖父处理干净，无论细微猪毛还是切花刀，都为入味作准备。在铁锅中倒入黄澄澄的菜籽油，让它热透后放进冰糖慢慢熬成深色糖稀，再加入大量水和各种调料，将花椒、香叶八角等各种香料包裹起来，用纱布包扎，以此煮至熟透后再转小火焖煮数小时，这样才能够炖出那种美味绝伦的“发财肉”。

我们回忆起过去，每逢新春佳节下午四五点钟，就开始开启丰盛晚餐，早把炮仗燃放完毕。这道红色的蹄髈上撒满绿色的葱花，让我的馋虫难以抑制。但是我不能先动筷，要等到家族中最尊贵的一位——我爸爸用筷子轻轻拨下一块酥脆肉，然后蘸汤品尝。而之后大家轮流享用，我最后才能品尝那块肥而不腻的大骨棒。

亲人们去世后，每隔十年，我们就会聚首举行家庭聚会或祭拜活动。当前一年，在我父亲十周年忌日上，当时亲朋好友们又提及他精通的手艺。一致商定，从今以后过年时，不再由父亲操办，而是由我接班来制作这道传统美食。这也意味着老辈人的传统需要尽快由年轻一代继承下去。

工作后的生活节奏确实太快，就像是小时候放鹅时，被驱赶前进的小群鹅，如同别人家的鹅群争先恐后占领更肥沃草地一样。但只有回到山里老家，用更多时间炖制出色香味俱全的�egie，而且看到亲朋赞叹和品尝，我才觉得真正体验到了那种所谓慢生活的心灵充实与幸福感。